蜷缩在浴缸角落,浑身湿淋淋的,像是被雨浇透了,看上去失魂落魄。
但没有哭,也没有发抖。
身形高大的男人立在门口,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,目光里有极淡的好奇。
良久,他问:“不怕下雨天了?”
双臂环抱着自己的青年逐渐被热水包裹,听到声音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去。
他喃喃地答:“今天不怕了。”
“那还一副丢了魂的样子?”
听到傅呈钧这样问,丢了魂一样的青年嘴角微动。
似乎想笑,又或是要哭。
越过朦胧热气,兰又嘉仰起脸注视着那个自己爱了整整三年的男人。
他比初见时更成熟深邃,更高贵锐利,也更捉摸不定。
所以即使只是此刻隔着一间浴室、本该触手可及的距离,竟有遥远如千山万水般的不可逾矩。
兰又嘉用漂亮湿漉的眸子凝视他半晌,才回答那个听上去很像是关心的问题,声音轻而平静。
“你亲我一下,我就告诉你原因。”
而话音落地的瞬间,男人灰绿色的剔透眸珠里泛开一抹清晰的笑意。
他又在撒娇,傅呈钧想。
从昨天开始渐渐积淀在傅呈钧心头的微妙异样感,被那个脆弱又迷人的眼神顷刻点燃焚尽,化作了忽然浓烈的欲望。
他看得很清楚,那片清凌凌的眸光,分明是在讨要比一个吻更珍贵的东西。
男人这样想着,低笑一声,走进了浴室。
水流打湿了那身一丝不苟的昂贵衬衣,早就湿透的外套也从另一个人身上被剥去,空气里渐渐飘扬起轻盈易碎的雪白泡沫。
“呈钧,我今天不想做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怕疼。”
“又是这个理由?”
“可我真的怕疼,从小就怕,今天更怕了。”
“你一点也不像怕疼的人。”
所以傅呈钧没有听他的话,只是不动声色地放轻了力道。
兰又嘉身上有一种没心没肺的东西。
仿佛只要给他一点爱,就能彻底忘却前一刻的伤害。
这样的人,怎么会怕疼?
“那关灯好不好?”仍然将自己紧缩成一团的人小声祈求,“呈钧,把灯关掉……求你了。”
灯光终于施舍般应允,骤然熄灭。
从浴室到卧室,周遭只剩窗外映入的淡淡月光,什么也看不真切。
看不清身旁恋人眼底的情绪,也看不清自己手肘内侧大片残留的青紫。
这样就很好,兰又嘉昏昏沉沉地想。
他默默忍受着疼痛,决定不告诉傅呈钧那个原因了。
再也不。
因为再多的钱对绝症都没了意义,而真正有意义的关怀和陪伴,是眼前人唯独给不了他的东西。
也因为一贯高高在上的爱人今天格外慷慨,主动挥霍着分秒千金的时间,帮他洗澡,为他擦干头发,把他抱上床……直到他精疲力尽地睡去。
却没有给他哪怕一个吻。
自始至终,傅呈钧都故意没有亲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