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抿了抿唇,语气软了下来。本想开口哄他,可转念一想,今天这事好像确实错不在她。
幼时女傅便教过她,不懂的事要及时向人请教,她不过是与人探讨书中描写的情节桥段罢了,哪做错了?
分明是阿初心眼太小,有些东西只许他自己心底清楚,却独独不肯教给她。
如此一想,千提也不愿认错。
她将话本抱在怀中,微微昂起脑袋,摆出一副公主应有的架子,道:
“这样如何?你若是答应我明日带我出去走走,我便不将这些话本给慕公子看了。”
“明日?”封易初微微蹙眉。
“今晨有两人自屋前经过,我听他们说,明日有场祭祀,祈来年风调雨顺、五谷丰登,街头更是热闹非凡。”千提将话本塞在枕头下藏好,上前轻轻拉住封易初的手,道:“姜国不曾有过这样的习俗,你带我去瞧瞧,好不好?”
“公主觉得,这祭祀当由谁主持?”封易初微微垂眸,嘴角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。
“国师?”千提猛然想起这茬,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。
“殿下,还去吗?”笑容自封易初眼底漫出,似有微风拂过寒潭,漾起丝丝涟漪,驱散了周身的清冷疏离,却又转瞬即逝,只留那一抹空谷幽兰般的淡雅余韵,令人心醉神迷。
“不……不去了……”大婚那日那张苍老可怖的面庞再次浮现在脑海中,千提忽然觉着,待在这院子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好。
她弱弱地缩回手,被封易初一番话吓得断了这念头。
可等到第二日早上,四起的鞭炮声将她从梦中惊醒,她又突然改变了主意。
近来她总提心吊胆的,担心国师在皇上面前说些不该说的话,引发两国战事。不将国师这事解决,她实在难以安心返回姜国。
可自从半个月前夜袭国师府刺杀失败后,她便再没打听到半点有用的消息。
那狗贼为人狡诈,又恃宠而骄,夜里逛窑子不在府上,白日里更是连朝都懒得上。就算她有意埋伏在国师府去皇宫的路上刺杀他,也根本没机会蹲着他人。
如今祭祀,不正好给了她机会?
她蹑手蹑脚地攀上封易初的房门,探出个脑袋,道:“阿初,带我出去。”
正准备出门主持祭祀的封易初闻声一怔。
“不怕国师了?”他眉梢轻挑,缓缓朝她靠近,嘴角噙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,吓唬道:“如今外面人多眼杂,难免又谁将你认出,届时国师府的人将你抓回去成亲,你不怕?”
“怕,”千提咽了口唾沫,微微昂起脑袋,答得肯定:“可我今天必须出去。”
“为何?”嗓音低沉而清冷,如玉石相击。
他静静站在她面前,墨发随着门口吹来的微风轻轻摇曳,宛如一幅写意的水墨画,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美,清冷而又令人着迷。
千提垂眸沉思半刻,终是不打算瞒他。
她深吸一口气,朱唇轻启,道:“我……我要去杀国师。”
封易初:“……”
见他沉声不答,千提以为他不愿,忙道:“你放心,我若是被抓住了,就自行了断,不会将你供出来的。”
她抿了抿唇,又道:“我知道此事有风险,你若不愿意,我也不强求,若要向朝廷告发我,我也认了……但今日这祭祀,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出去的。”
封易初眼皮往下压了压,一抹惆怅失落悄然浮上眼底,似秋风拂过深潭,泛起的细微涟漪惊扰了本来的平静。
为了杀他好回姜国与旁人相会,她竟能做到这种地步吗?
封易初睫羽轻颤,极力将那抹苦楚隐匿于深处。眸光重新凝聚,却仍有一股愁绪在其间若隐若现,恰似冷月洒下的清辉,带着难以言说的孤寂与隐忍。
“公主当真……那么不愿嫁他吗?”
“我不愿。”千提直视他的眼睛,答得坚定。
来此和亲之前,她已做好千种万种准备。就算她要嫁之人丑如夜郎,只要这日子能将就过下去,她也认了。所以在听闻要嫁的人是国师时,哪怕心中百般惧怕,她也不曾想过要跑。
可她实在不曾想到,那国师竟是个比他父皇年纪还大的暴戾老头。连堂都不曾拜便迫不及待闯入新房对她动手动脚,还险些要了景秋的命。
这样的人,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嫁的。
“这样吗?”封易初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:“公主,你想回姜国吗?”
一层水雾在千提眼中浮现,逐渐凝成泪花。一滴热泪自眼眶涌出,顺着脸颊,低落在她的手背。
“想。”她声音微微颤抖,已然红了眼眶。
离开姜国已然两月有余,乳娘近年来身子不好,临近冬天便有隐疾发作,这天马上转凉了,只怕那双腿又要疼了。半月前景秋离开京都,如今也不知她是否安全回去,父皇又会不会责怪于她?还有小八他们,总说要考取功名为国献力,她不在,也不知有没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