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—因为是“乱臣贼子”,哪怕启元帝“大发慈悲”免去了宋相五马分尸,悬首藁街的命运,但朝廷的礼部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浩大的场面相送。
所以这场葬礼从朝廷的角度上来讲,可以说是办得相当简陋。
上下就只有几个丧葬司的敛官儿抬尸,宋相的徒弟贺子秋相送。
——明面上是这样。
但在他们身后,还有一大片乌泱泱的百姓,自发跟随!
一路上三跪九叩,痛哭流涕,大骂天地不公,悠悠苍天,薄于国相!
随着送葬队伍的上山,汹涌的人潮几乎把整个不归陵都围了起来。
宋相民望,可见一斑。
几个平日里话多得不得了的敛官儿,这会儿也没了说话的心思,纷纷当起了闷葫芦。
一个劲儿挖坑,挖好以后把宋相的尸首恭恭敬敬地抬进去,三跪九叩之后,方才合上了土。
又是多番跪拜,才和贺子秋以及那些百姓一同下了山去。
只不过临走之前,那贺子秋却是深深看了一眼余琛,才跟随着浩浩荡荡的队伍,下了山去。
宋相埋了,送葬队伍退了,百姓也散了。
余琛却直直盯着那坟墓,长叹了一口气,“又不是第一次见了,进来坐吧。”
且看那坟头,紫衣宋相,正负手而立。
他虽无境界,也无道行。
但多年身居高位,执掌一朝,已让宋相的精神非同凡人。
所以哪怕是死了以后,执念不消,化作冤魂,也保持了绝对的神智与冷静。
他跟着他的尸首,一路上了山来,亲眼看见自个儿被埋进土里,亲眼看到无数百姓悲哭送行。
进了屋。
余琛倒了一杯茶。
这茶叶茶杯茶壶都是阴曹地府的事物,是文圣老头儿过来时候带出来的,所以死人也能触碰,也能喝。
“宋某没想到,堂堂判官啊……竟然是不归陵上的一个守陵人。”
宋相早已冷静下来,也接受了自个儿已经死了的事实,看着余琛的身影,感叹开口。
“我可没说我是判官。”余琛摇了摇头。
“伱没说,但宋某猜到了。”
宋相也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,好似多年未见的好友,“宋某曾翻阅了你所有的案子,发现你一切的所作所为,都找不出任何动机。
不为财,不为名,只为斩奸除恶。
一开始,宋某以为你是那种以武乱禁的侠客,快意恩仇,路见不平,拔刀而出,血溅三尺。
但后来宋某又发现并非如此,侠客杀人,至少有一个前提——他得知晓何处有不公之事。
但你作的很多案子,那些被你杀的家伙杀人放火行凶作恶都天衣无缝,若非最后身死,罪行得以暴露,甚至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发现。
那么,你是怎么在朝廷发现这些事儿之前就找到凶手,并处以极刑的呢?
这个问题,宋某一直不得而知。”
宋相接过余琛手里的茶杯,微微抿了一口。
然后继续开口道,
“所以宋某一直不解,亦无法判断你真正的身份。
直到今天,宋某明明死了,看到了你,而你,也看到了宋某。那一刻,所有的疑惑,都已茅塞顿开。
——倘若人鬼殊途,阴阳相隔的铁则被打破,似乎一切都可以解释了。
你犯下的那些案子,你杀的那些人,你手下的那些血债,你所有的情报来源,并非市井之间的流言蜚语,也并非是某个庞大的情报机构,
而是……死者本身。”
宋相露出笃定的神情,“——你能看到已死之人,你能同他们对话,你能替他们……以牙还牙,以血还血。”
余琛张了张嘴,欲言又止,最终才叹气摇了摇头,“你死后留魂,说明遗愿未消,执念不散,但在此时此刻,你还有闲心想这些……”
他没否认。
宋相双眼一眯。
——果然,眼前之人,就是判官!
“那么,你应当也猜到了吧?”
余琛一屁股坐在宋相对面,“我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侠客,我只是帮死人办事而已——所以,堂堂宋相,有何遗愿未成,至使游荡人间?”
宋相站起身,来到余琛身前,躬身一礼:“宋某请先生……杀人!”
“杀谁?”
“皇帝!”
“好!”
余琛点头,又问:“哪位皇帝?”
宋相眉头一挑,仿佛惊讶于余琛能问出这般问题。
余琛摆了摆手,“我已知晓,如今皇位之上,并非启元。”
“先生果然神通广大。”
宋相深吸一口气,开口说道:
“如您所言,那皇位之上所坐的早已并非那位天下人熟知的陛下。
那鸠占鹊巢借尸还魂的不是别人,正是我大夏开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