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月廿四,紫微宫设宴,庆静纯公主景晗满月。
烨帝继五皇子景晟后,十六年间再获娇儿,四方来朝,龙心大悦,特命内侍局逾制操办筵席,隆重的典仪不亚于东宫迎娶太子妃。
为了给静纯公主办满月酒,内侍局上下无不尽心竭力,都想要借此争得烨帝恩赏,可是时间紧迫,任务繁重,各局皆忙得不可开交。
又因嘉贵妃身体有恙,玉婉日常侍候她,无暇统管尚设局,玉婕掌六局事务,也难调度开,一时尚设局乱了章法。
情急之下,玉婕向烨帝、皇后请旨,另选他人暂管尚设局,烨帝本意召景昕回宫代管,但皇后念及景昕尚需照顾煜琇,不想让她太过操劳。
按理景昕不能回来,总还有鑫贵妃和宁妃接替,再不济也应该是嘉懿这个长媳出面才合规矩。可宁妃不知在襄城如何惹恼了烨帝,被撤下的绿头牌迟迟没有恢复,自然也不会便宜鑫贵妃。
在这种情况下,太子妃的份例被停一月有余的事,便隐瞒不下去了。并无明旨或口谕斥太子妃有过,何来此等重罚,而且时日之久,东宫竟毫无风声走漏出来。
原本宫墙里刮的全是有关明居的风,旁人都憋着劲想看凌芸的热闹,可万没想到烨帝真的赏了莲心位份,现下风水轮流转,东宫又成了风口浪尖。
嘉懿忍性非常,自从知道自己被罚,便主动闭门谢客,也不曾向景旸抱屈,更未向皇后申辩,一如寻常,晨昏定省,循规蹈矩,滴水不露。反倒是景旸在得知此事之后按奈不住,主动带她去向皇后请罪。
自他二人去了有凤来仪,宫里的人都盯着那里的动向,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就离开了,消息辗转传出来,说是景旸向皇后请罪,陈表自己行事有差,约束内眷不严。
嘉懿一反常态,竟在皇后面前涕泪连连,以东宫内院不宁等事请罪,直道自己年轻不经事,管教不善,但求皇后宽宥原谅,必将改过自新,再三自省。
皇后训导几句之后就打发他们走,却叮嘱景旸多关心嘉懿,早日生育嫡孙,再无他言。所以,到最后大家也不知嘉懿究竟因何事被罚。
景旸莫名所以,却遵从皇后的意思,一连几日都在嘉懿的芝兰堂留宿。历来嘉懿在东宫是最不得宠的,谁曾想她会以此和景旸增进感情。众人皆叹,真是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。可这对于凊葳来说,却是苦处。
凌芸一向是消息最不灵通的,以前有莲心四处打听,回来讲给她,现在二人关系降至冰点,凌芸不愿见她,她拘在房里也不出门。其实秋菊也是门清,但她从来不主动跟凌芸提这些事。
东宫这些细节都是凊葳主动跑来和凌芸说的,凊葳性子要强,可是嫁给景旸之后,便被磨平了棱角,以前为了孩子,面对苑嘉挑衅忍气吞声,现在竟没想到一向不争不抢的嘉懿,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拉拢了景旸。
凊葳这回还在凌芸面前掉了眼泪,从前哪里见过凊葳这副模样,可想她心中憋屈,凌芸不能感同身受,却也心疼她,一连几日请她带景璘来明居玩,耐心听她倒了许多苦水,又再三好言相劝,才算安抚住她。
各宫议论嘉懿之余,都虎视眈眈地盯着尚设局这份肥差,甚至奇铭婼都想插手,但怎知最后这事会落到凌芸头上,然后风向就又转回来了。
皇后懿旨一下,凌芸实在推脱不掉,最后只能硬着头皮接下此等重任,奉旨兼掌尚设局司计司,督管满月庆典期间的一应度支。
景明一直在太微宫忙赈灾案,也不能帮衬到凌芸什么,又怕有人借机利用她,便给她出了个主意,让她跟皇后请旨挪去有凤来仪的偏殿办公,遇事也好及时向她汇报。
凌芸觉得自己去有凤来仪大为不妥,也不好真的去尚设局占位置,更不便把司计司的东西带到尚仪局处理,必须寻一处与各宫各局都不沾边的地方,既不依仗皇后和嘉贵妃,也叫旁人挑不出错来。
所以她想了一个折中之法,请旨去玉婕的尚宫署,玉婕听命于烨帝,与内宫各不相干,又统领内侍局,彰显公正严明。
皇后欣然恩准,凌芸有了几分心安,玉婕日常是在皇极殿办公的,知道凌芸要过来,便跟烨帝告假,主动挪回尚宫署,所幸有玉婕坐镇,凌芸也能踏实地按章行事。
凌芸接手之后,景昕托她偷偷查看东宫的记档,意外发现,只嘉懿所居正殿芝兰堂被停掉了,其余各殿供应按例如旧。但细算了日期之后,发现竟然是奇铭婼大闹花晨月夕当天的事。
可想皇后是将此事也给嘉懿记上了一笔。是以,凌芸也明白为何皇后将这等差事交给她处理,嘉懿不堪托付,却肯定不会给兆雪嫣和奇铭婼机会。
好不容易熬到了满月宴的日子,嘉贵妃病愈,玉婉也能得空接管尚设局,凌芸终于如释重负,赶紧将司计司这个烫手山芋还给她,不用再面对那些阿谀奉承。
凌芸平素本就不喜热闹,席间更是提不起兴致,这几个月的事接二连三地发生,郁气积压在心头,焦虑一时难以排遣。
景明知道她不爱这等场面,见她神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