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方一处拐角,道:“走到这里,我才记起来——确实是能通灞桥的……”
赵明枝循声望去,也不知是不是错觉,竟是听到从那拐角隐隐传来杂乱马蹄声。
她一向五感灵敏,便问道:“那条道上行人多么?我怎的好似听得对面有动静?”
别叔笑道:“都是小道,拢共没几个人识得,平日里都无人走,这大冬日的,怎会有动静……”
赵明枝侧耳去听,却是道:“真的有人。”
她自知身份不同,也不敢怠慢,转头便叫木香,又一指前方,道:“前头好似有人过来。”
这话一出,周围四散的护卫呼啦啦一下就团了回来,各自上马结了阵,将赵明枝并马车一起围了,另又有两骑四马手中不知拿了什么东西,举着长长的几条,往后跑开一段距离。
而此时早有两骑当先迎得上前,一面跑,却是一面转头同此处挥手。
那别叔面上原本还带笑,此时也有些慎重起来,对赵明枝道:“姑娘不如先上车坐一坐,京兆府中多年没有贼匪了,若有行人,多半不是商队赶路,就是军府中有事,只二当家的交代过,小心驶得万年船,还是谨慎些好。”
他话才说完,远处那拐角处便先后跑出十几骑来,骑骑都是骏马,马上人穿着各异,有披了毛毡的,有搭了大氅的,也有罩了毛披风的。
当头那个最为寻常,一身劲装,看着五十上下,其后则是跟了个头戴毛毡帽,身披毛毡披风的,那帽子遮得严实,哪怕以赵明枝目力,也难看清。
戴帽子的一见得赵明枝这一方迎上去的两骑,又看到马车并骑队,当即拉住缰绳,竟不前行,而是先把领头人喝住,同对方不知说了什么,复才回头,冲着后头人叫了一声。
后头骑队中很快就传出一道声音来。
那一队不知来历的人前后勒马,又各自扶向鼓囊囊腰间,全数盯向了马车。
赵明枝还未来得及上马,就感受到十来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。
那些视线冷冰冰的,竟有几分杀气。
她下意识后退,一旁木香则是连忙上前,别叔更是脸色立变,当即打了个唿哨。
后头护卫几乎马上往前聚拢,将赵明枝整个遮了起来,领头那一个提起手中长枪,横在身前马背上。
两边人马隔了数十步,却是没有一个主动说话,更无人动作,气氛紧张,俨然箭在弦上。
赵明枝这一路也算经历过不少场面,见得对面人马应对同身上杀气,十分确定这绝非寻常商贾,也不是什么流匪,当即反身进了车厢,一手扶门框,拿木门半护着自己。
正在对峙之时,对面领路之人忽然掉头回了队列中。
他不知寻了谁,又说了什么,队列中有人呼喝了两句,一队人马先后应声。
众人虽未将手放开腰间,却恶狠狠地看着赵明枝一行,慢慢打马让开了半条道。
别叔也不冲动,一声令下,几骑开道在前,护着马车前行,与对面队伍交错而过。
这小道本就不宽,半边是山岭,另半边则是陡坡,赵明枝半身掩在车厢当中,透窗看向外头,离得最近时,同对面马匹不过一臂距离。
今日跟出来的护卫手中俱无利器,赵、裴二人对外并无身份,为了不做违禁,护卫们或持木棍,或擎长枪,便是领头那个也只有木枪,然而对面人马腰间虽然稍做掩饰,依旧有些人没有遮好,露出下头物什来。
赵明枝目力极佳,又是有心留神,很快辨识出来。
是弯刀。
那些刀身制式相对统一,看着极长,甚至往下垂到了马腹处。
而在最前方几骑人马之后,又有两骑护着队列当中一人,其人穿了大衣,披着鹤氅,那氅毛色水润油亮,脚下踩一双羊皮靴,右手捏着短鞭,指头上带着几枚宽厚大金戒指。
此外,他戴着高高毡帽,脸上围了巾子,露出一双阴鸷双目来,正紧紧盯着车厢。
这马车本就不大,赵明枝也没有关窗,从里头看出去容易,从外边看进来也不难。
那人很快将车厢里陈列尽收眼底,又见得赵明枝,再看前后护卫手中持的木械,抿着嘴唇,伸手招回那领路人,不知问了什么,终于没有再做声,任由赵明枝一行人穿了过去。
别叔把手中鞭子挥得飞快,等拖着车厢拐进前方道路,速度不缓,只使劲朝前而行。
等跑出去小二里路,几乎看不到后头人影,他才稍作放慢,由着马匹自行,转头道:“赵姑娘,方才那一行人个个带着违禁兵器,也不是官兵,看着倒像番人,也不知什么意图,您看咱们要不还是绕回大道?眼下也只有小一刻钟路程了。”
赵明枝自然听从,又问道:“若是不方便,今日可以由此回转,还是安全为上。”
别叔忙道:“不打紧,此处不远就有咱们家镖局,且不说方才那一队不过十来人,未必比得过我们能耐,便是人多,一会放信喊人来接,也不过一会功夫便能有应,姑娘只放心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