鹿鸣山脉西侧,巨木遮天蔽日,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地上。
即便在夜里,也能感受到周遭蓬勃绿意的肆意生长。
山谷正中央,是一座祠堂。
占地颇大的青灰色建筑气势挺拔方正,紧闭的大门上黑漆金字描绘着人身龙首的神。
宗祠的牌匾上书四个大字:“慈氏宗祠”。
“他就在前面。”慈见山神色复杂地示意洮箐向前,目光直指宗祠。
“你不和我一起进去吗?”洮箐问道。
“不去。”慈见山隐藏身形,远远望着宗祠不敢靠近。
他转过头不看洮箐:“倘若你死了,我还要看顾那些被他抓进来的人。”
“慈祭司以为我是人族修炼者时,一口一个小友,苦心劝我保命。在得知我的真实身份后,便不顾我的死活,甚至都不愿再正眼看我。”
洮箐笑了起来:“我即便血统再不堪,也是龙族一员。身为龙神祭司,你便是这般对待龙族的吗?”
“你懂什么?若不是你们这些亵渎者害得龙族血脉日益杂乱,龙族怎会去往外域?若龙神能留下,我红螺国怎会是如今的景象?!”
“龙族去往外域,是因为灵气溃散,与血脉驳杂无关。”洮箐道。
“自欺欺人!”
慈见山强压怒火,低声咆哮,“你要进去救人便自顾去,不必和我掰扯这些!”
望着成见如此巨大的慈见山,洮箐忽而觉得与他争执毫无意义。
她平静下来,只淡淡说:“祠堂里的家伙,和你同出一脉吧?”
“你……你怎会知道?”慈见山惊疑。
“你明知世间再无龙神,却诓骗我说只有龙神才能使用念力,那你必定知晓念力的使用方法。”
洮箐往前一步,向显然隐瞒了许多事的慈见山逼近:“你对这方法讳莫如深,让我猜猜,应是你亲近之人试图用念力做点什么,才会让红螺国有了灭顶之灾吧?”
“老夫倒是小瞧了你。”
“你未猜中,但亦相去不远。”
慈见山终于回头注视洮箐:“我并未说谎,我知你等亵渎者终其一生都在寻找增强力量的方法,想要净化自身血脉变成真龙,可念力确实只有龙神才能使用。”
“导致红螺国覆灭的罪魁祸首,是我的儿子慈寒云。”
他顿了顿,提起最深的罪孽:“我儿认定龙神尚在世间,只是重伤濒死。所以不惜覆灭红螺国,也要为龙神收集念力,助其复生。”
“既然可以复活龙神,你为何不与他一道?”洮箐问。
“龙神慈悲,绝不会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延续自己的生命!老夫苟活至今,就是为了让我儿迷途知返,不再戕害同族,一同向这红螺国的万千子民赎罪。”
慈见山激动起来,他将破烂的衣袖挽起,向洮箐展示肌肤下的火红:“你可知火海噬心的滋味?永不熄灭的火焰灼烧着灵魂,每时每刻都叫人不得安宁。”
“红螺国覆灭那日,我便向龙神起誓,只要一息尚存,便与那蛊惑我儿的怪物不共戴天!”
他字字喋血,七窍俱痛:“只恨我身单力薄!”
誓言的力量,洮箐怎么会不知?
她只是再次意识到人族情感的复杂。
同样是炽热的誓言,同样是离心的父子。
九死不悔的慈见山和怙恶不改的蒋慕麟,承受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痛苦和煎熬。
“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。”她低低叹息,“告诉我,宗祠里有什么?”
“你究竟何处来的底气?”
慈见山不解地问道,龙族已离开千年,这年轻的亵渎者至多一两百岁的模样,血脉应当早已稀薄得不成样子,如何与那怪物抗衡?
“若我是龙神的女儿呢?”
“不可能!”慈见山嗤笑出声,“黄口小儿,肖想血脉疯魔了吗?!”
“除我之外,还有人能帮你吗?我既有底气闯这宗祠,你为何不将希望寄托在我身上一些?”洮箐说。
慈见山思量再三,还是松了口:“宗祠里有我红螺国的龙族至宝天水定光,它能保护慈氏血脉。其余别的,我确实不再知晓。”
天水定光?
洮箐思索半晌,也不记得自己曾听闻过这所谓的“龙族至宝”。
看慈见山不愿再开口,她也没再追问,只说道:“既如此,你在这里等我。”
说罢纵身而去,眨眼就到了宗祠门前。
轻轻一推,紧闭的厚重大门便在阵阵难听的吱呀声中打开了。
门后无人,是一个极大的院落,院落之后还有院落,数重院落套在一起,深邃而悠长。
院中四周建筑的柱头屋檐上都雕刻着大大小小的龙。石雕龙或吼鸣,或瞠目,神态生动,仿佛下一刻就要活过来。
院落的尽头,是一个三川脊屋顶的大厅,大厅内便是寿堂。
寿堂上既未供奉牌位,也未设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