烨帝眼角一弯,嘴角上扬,轻描淡写道:“等着喝他们的喜酒吧。”
话音未落便听门外传来李正德的声音,“启禀陛下,阮统领请见。”
一听是阮凌君来了,还没缓过神来的宁妃立马站起身,欲往梢间的屏风后走,“那臣妾先回避吧。”
“不必。”烨帝抬手示意她坐到对面,顺手拾起她掉落在软垫上的那方锦帕,擦了擦嘴角,丢在案上,“叫他进来吧。”宁妃勉强一笑,忐忑地坐下,伸手将瓷罐的盖子盖上。
凌君进门,绕过博古架,看宁妃也在,猛地顿了一下脚步,转瞬恢复如常,大步上前,恭谨地向烨帝请安,“臣阮凌君恭请陛下圣安,请宁妃娘娘万安。”
“这么晚了,见朕何事?”
“启禀陛下,微臣换值守夜,特携外祖母及家母请安折子送呈皇后娘娘,娘娘阅后,特遣臣来向陛下请安。”
“皇后有心了。”宁妃见凌君腰间坠着一个似曾相识的紫薇色荷包,不禁蹙眉,努力回想,恍惚中听见烨帝继续问他:“你母亲不能回靖都过年了吧。”
“回陛下,老祖宗七七恰在年关,家母无法返京参加年中庆典,特向皇后娘娘请旨告假。”
“应该的,你回信时替朕给景明带句话,叫他跟着凌芸一起留下吧,过完年再回来。”
“臣替三殿下、三皇子妃及家母叩谢陛下圣恩。”
“起来吧。”烨帝回身拿起那本漕运综述,递给凌君,“把这个送回太微宫,叫内阁大库的人仔细些,里头都被虫子嗑了,赶紧重新誊抄几本保管。”
“是,臣遵旨。”
就在凌君行礼退下的瞬间,宁妃回想起上次景昕摔倒时,玉娴在凤仪门外捡到一个一模一样的荷包,后被景昕身边的玉娟索要回去,说是景昕的贴身之物。
果然,不出所料。
“在想什么,这样出神?”
乍看烨帝伸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,宁妃紧眨了几下眼,抿嘴一笑掩饰自己的心思,“没什么。”生怕烨帝瞧出什么来,心虚地随口扯了句,“陛下还是疼三殿下的。”
“他个闲人,回不回来不是一样吗?”
“可他到底是皇子,如此跟着皇子妃在外祖家过年,怕是头一份。”
“你这话就是替孩子吃醋了,怎么,朕不疼老四吗,他成日出去鬼混,朕可都叫人替他兜着呢。”
哪知烨帝话锋一转说起景晔的不检点,宁妃心下更慌了,立马起身屈膝告罪,“原是臣妾不好,不能替陛下管教好晔哥儿,还要陛下分心伤神,万望陛下恕罪。”
“朕再伤神,也不会为了这几个混小子伤神。”烨帝摆手,“你坐下,别动不动就把老四的错往自己身上揽。”
“总是臣妾未能尽到母亲的责任,连孩子都约束不好。”宁妃一边觑着烨帝脸色一边重新坐下,谨慎地说。
“他跟景明一样十六岁了,也是成家立业的年纪了,可他自己不上心,咱们再怎么着急也没用。”
“三殿下这门亲事当真让臣妾羡慕,可晔哥儿不才,臣妾家世也比不得皇后娘娘,臣妾不敢奢求一位出自高门的儿媳妇。”
“你放心,老四的婚事朕会仔细的,日后必不委屈了他和你的。”
“臣妾并不求别的,但求他将来能娶到一位称心贴心的妻子,替臣妾好好看顾他,像三殿下和芸妃那般和和美美的就好。”
“这些事皇后比朕上心,早就跟朕提过老二和老四的婚事,只是朕实在分身乏术,没精力去处理儿女的事,就由你们自己商量着来吧。”
“皇后娘娘素来体恤各宫,也教导各宫替陛下分忧,切不可让陛下伤神。”
“有皇后帮着朕管理后宫,朕很放心,孩子们的事也不足以让朕伤神。”烨帝叹了口气,拍了拍案上高高的奏疏,“九州的事才是朕该伤神的事,这一桩桩积压的陈年旧案都是朕心里的大石头。”
“还请陛下恕臣妾冒犯,刚看您拿的那本综述,可是东都那桩沉船案?”
“你倒是好记性,光看封面日期,就知道是这个案子。”
“此案事关阮家,臣妾自然记得。当年镇国公府内忧外患,皇后娘娘忧心忡忡,也是病了好些日子呢。”
“是呀,阮凊名可是阮家嫡长孙,出类拔萃,本该光宗耀祖,谁曾想他竟成了大案疑犯,换谁家摊上这种事,谁不伤心呢。”
“此案时隔多年依然悬而未决,陛下今日看卷宗是想重新查案吗?”
“这案子一直是皇后的心结,这么多年朕也没有停止查过,可是,朕也不知道该如何给阮家一个交代。”
“那不如叫嘉大人重新安排人仔细详审,查缺补漏。”
“你说叫嘉琼查?”
“他是当年的漕运总督,应该很熟悉漕运事务吧。”
烨帝嘴角突然衔着一丝怪异的笑容,半眯着两眼打量宁妃,“锦伶,要你在这上林苑里,真是屈才了。可想景晔自从跟在你身边,太微宫天市宫两不耽误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