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莱闻言一惊,认真回忆了上午的情形,确如帝姬所言!
大国边境管控,采取严进严出的措施乃是常理,倘使在非常时期,不进不出亦可理解。
只进不出,着实罕见。
他遽下断语:“准入不准出,关内不是有要员,就是有重犯。”
罗黛心中也有底了,拍拍裙子上沾的灰尘,直起身:“走吧!整兵,闯关。”
他们回到馆驿,换下隆人的衣衫,重新穿戴琉国的军衣,第四次带队站到城门下。
他们面对的这位关吏上了年纪,须发皆白,吐一句话,要喘三口气:“使君,小人的同僚难道没有同您交代清楚么?仅凭您目前所持的这些文书,是不可以通行的。”
“我偏要通行。”帝姬用最甜的笑脸放最狠的话。
“……”
老吏面部肌肉抽搐,暗骂晦气:咋早不来晚不来,非在他当值这会子凑过来!前两天那谁跟那谁谁在的时候,她可不是这副泼皮无赖嘴脸呀!
上头特地关照过,不允许放这只琉国使团入境,是以守关的上上下下皆对琉人没好脸色。他们又是今天等着入关的最后一只队伍,外面已经不剩几个人了。
他决定,编造几个有的没的的理由拖延时间,磨蹭到收关就大功告成!
“使君,您的队伍里有诺盾人,这是记录里所缺失的,因此需要诺盾一族最权威的地方官开具公验,加以证明。”
罗黛懒得继续兜圈子:“你们究竟是对琉人有意见,还是对诺盾人有意见?”
“您自述来时在土方城遇上了一伙沙匪,是吧?”老吏煞有介事地解释,“他们的匪首黑蝎,据传勾结了诺盾人,共建共享情报信息。
“您身为琉国贵使,分明深受其害,却仍起用诺盾人,着实教我等为难呐!”
“那就是对诺盾人有意见,”她点了一点头,下结论道,“连带着也不喜欢琉人。”
“……”
老吏觉得两个人根本是鸡同鸭讲。
隆朝历代皇帝都视诺盾族作眼中钉,这成了一条举世公认的真理。
诺盾人极善于经商,在东西两陆交伐不断的年代,他们招募各国走私盐枭、渔民水手等三教九流,率先做起海上生意,积累了数不尽的财富。
琉国、戎国极其重视诺盾人开辟出的商贾之途,遂达成合作协议,由两国出资建造商船,并提供军队为诺盾人的出海保驾护航,诺盾人则向两国纳贡交税。
国家经费,商税为大。琉国借由应许总督一职,把势力渗透到白怀北部地区,在世上顶挣钱的五样买卖中足足分走四样:盐务、矿产、边贸、海运。
诺盾人为此专门赋赞美歌一首:“你由海上运出的货物,使许多国民充足;你以充沛的赀财货物,使地上的君王丰富;你掌舵的呼号之声一发,郊野都为之震动*!”
这本是一件皆大欢喜的好事,直至隆朝崛起,开始积极发展独属于自己的商贸船队,以金银、丝帛、茶叶、瓷器,交易香药、犀象、珊瑚、镔铁。
海王之国,垄断山海之利,称王天下。
隆朝这般作为,既打破了诺盾族在海上的垄断局面,又略过了掮客从中赚差价的步骤,无异于从合伙的三方手里头抢钱。
诺盾人容许琉人使用应许地这块富饶乡来营利,更是隐秘地加剧着琉国和隆朝之间的利益冲突。
“恕小人直言,您以为少了诺盾人的暗中资助,沙匪有何本事在偌大的白怀神出鬼没,年年剿匪、年年剿不灭?”
老吏耐心有限,言辞变得不善,“您使团的人被害了个七七八八,您不恨屋及乌,反而同流合污,我等很难不怀疑您做事的逻辑。”
这小老头的一番话,狠狠戳到罗黛的伤心处。
她不愿过多纠缠,遂抬起右手,将一枚小巧玲珑的金印怼到他两眼之间。
“我只问你,如果我以此物为凭,可否通行?”
这枚印章为黄金铸造,左右有孔可穿带,其上镌刻“李氏伯珩”四字篆书。
伯珩,君子如珩。平西偏将军兼西琴州刺史李奕的表字,流露着与其人风马牛不相及的优雅气质。
她相信,虽说它是代表李奕个人的私印,且仅是套印中的子印,那也证明他俩交情匪浅嘛!不说在句注塞畅通无阻,最起码行个方便,省去繁文缛节啊?
谁知老吏完全不给小李将军面子,活见鬼一样须发皆张,尖刻地嚷起来:“你怎地持有贵人的信物?来人!快来人,拿住她!”
一群官兵闻讯而来,个个手提棍棒,张牙舞爪。
既然对方妄图动用强力,罗黛便不客气了,收好金印,执剑上前说了句:“这可是你们隆人先挑的头。”
说罢,调转剑鞘一挥一敲,也没见她多大动作,排头的两名小兵先自倒地。
帝姬一身文武艺,平常人压根奈她不何,但隆朝士兵人多势众,以多欺少起来,纵是单纯的耗时耗力也十分烦人,又将延误一日不得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