过了二更天,景明领着抱了一大堆文书的福祐回来了。
听凌芸满满得意地讲了前事,景明蹙眉道:“别高兴的太早,小人皆会睚眦必报。”
这话惊得凌芸手里那块上品清烟,跌落在青紫云石雕刻的辽砚上,惹得景明连忙将手执的湖笔丢进荷叶洗里,一边朝她瞪眼一边从书案前起身,安慰道:“罢了罢了,今晚的折子便看到这里吧。”
凌芸心不在焉地用秋菊递过来的帕子胡乱擦了擦手,迎上景明,紧眨着双眼,不安道:“可是方才我毫无戒备,口无遮拦地说了那样解气的话,怕是会给堂姐招惹是非吧?”
看又是秋菊正在一旁奉茶,景明对凌芸随口问道:“莲心呢?”
凌芸解释道:“她近日身上不舒服,又撞了头,我便叫她去歇着了。”
“又不舒服。”
景明牢骚一句,转念对秋菊问道:“那,秋菊,我且问你,今日王妃出面前,你在春晖殿外还听见什么了?”
听了秋菊复述了苑嘉与玲珑的窃窃私语,定神细问:“秋菊,你可听清了苑夫人说的是豫王妃?”
“是,奴婢听的真切,绝不会错。”
秋菊说完便行礼退下了,景明一手拉着凌芸往东间走,“你且防着太子妃点儿吧。”
“你的意思是......”
凌芸停住脚,恍惚道:“莫不是咱们想多了,她只是想借机出口气而已。”
看凌芸满脸写着难以置信,景明抬手为她掖过碎发,语重心长道:“收起你那悲天悯人的善良,你的真心好意只会与了她们算计的方便,末了,你还不是连刍狗都不如。”
景明的话让凌芸想起了凊葳嘱咐她的话,郁郁对着景明道:“堂姐也跟我说以后差人叫她过来说话,莫再去东宫寻她。那堂姐可还信得?”
“她若这般说了,可想她是栽过跟头,明白了这个中原由,便也不为苑嘉左右心绪,瞧得真切了。”
“若你推测无二,苑夫人之所以如此胆大放肆,不全是依仗太子宠她,有恃无恐?”
“今日所见,她可是连你都畏惧三分的,虽不是心甘情愿的,但她亦不敢对你出言不逊不是吗?
反观凊葳,你当知她也不是那种不善言辞,压不住人的主。位分明明在人之上,若非扎心的事,会屡屡禁不住挑衅,被苑夫人冒犯顶撞吗?
苑夫人初入东宫时,尚不熟悉环境,竟能摸准了凊葳的弱点痛处,事事针对。
还有,她为何明知凊葳有孕却不知收敛,还上赶着无理取闹,她就傻到为图口舌之快,不怕自己酿下大祸失了恩宠吗?
任贵嫔尚见不得,会为凊葳争辩维护两句,不时规劝她,可那身为东宫主位的太子妃娘娘又是怎么做的呢。
既没有出面调和,更没有妄加干预,反倒是莫名其妙地得了一身所谓的贤名。”
看凌芸两眼瞪得老大,景明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,意在提醒她,“切莫忘了,那苑夫人和太子妃可是嫡亲表姐妹!”
“听你这么分析,真是细思极恐。”深觉景明说的有理,凌芸点头以示赞同,却又不解地追问一句,“可是,她何故拖我下水?”
“她的真实想法我们自然是猜不透的,只能体味出她的惯用招数是鹬蚌相争,渔翁得利。我真是没想到她坐山观虎斗竟观望到我的地盘上了,她这异曲同工之妙,未免太看得起我了。”
说着景明叹了一口气,“看来,我们想置身事外怕是也不可能了,偏有人把钓鱼的线抛得这么远,把网撒得这么密这么广的,连小鱼虾米都不带落掉,也当是条大鱼呢。”
“不是吧......”凌芸恍然大悟,终于明白其中关窍,“那猫头上顶了个‘王’字,怎么就是只老虎了啊?”
见凌芸半张着嘴出神,景明一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,一边调侃道:“不过倒也挺好的,如今经此一事,你们姊妹终于可以坦然相对,一致对外了。”
打量凌芸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,景明忍俊不禁,看她垂头丧气地转过身,慢慢悠悠地朝里间走去,便耐着性子跟在她身后,想看看她到底能不能发现自己。
一时想到嘉懿那慈眉善目、恬静温婉的模样,凌芸心中不忿,七荤八素,懊恼自己浅薄,轻信于人,竟着了她的道,险些给凊葳惹事。
眼瞧着脚床就在凌芸脚下,可她却不知抬脚,生怕她绊倒,景明急步上前,先于她踩上脚床,低头喊了声,“阮凌芸!”
凌芸完全没有察觉到景明就在眼前,她也没听到他喊自己,就直接撞到了他身上。
“嗯?”随手揉了揉额头,凌芸下意识仰头,懵憧地问了景明一句,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
换作往常,凌芸绝对暴跳如雷,恼他忽悠自己,可今日,她沉静寡言,倒让景明心生愧意,有些于心不忍。
是他将她拉入这旋涡里来的,她本可以选择在外面,过她向往的无忧无虑的生活,可是只因爱慕于他,她便义无反顾地跳进来陪伴他,学着让自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