游向东咽了口唾沫,稍微组织了下语言,便将自己的来意,娓娓道来。
“是这样的,郭婶子。
上头下放了一个人,到咱们村。
若是往常,按旧例,甭管住不住得下,直接安排到半山腰,远离村落的猎户房子里,去住就行。
可谁让,这次下放来的人不一般,可是上过战场,杀了无数鬼子的老八路呢?
不管什么立场不立场的,冲他真刀真枪的,跟鬼子干过架,咱就不能太过埋汰人家。
更何况,上头还有人特意关照,要好好顾着点老人家的身子呢。
我琢磨来琢磨去,都觉的安排在婶子家最合适。”
说到这里,游向东顿了一下,满含深意地瞥了一眼右手边坐着的荆远。
姬春雨见状,连忙拍着胸脯表态,语气又快又急,“东子,我一会儿就去收拾屋子,你尽管将人领回来住就行。
我爹娘就是被鬼子给杀死的。
既然是杀过鬼子的老八路,那就是咱的恩人。
咱没啥好报答的,就那几间破屋子还能住人。
你放心,让老人家尽管住,想住多久住多久。
就算哪天,一个意外,在屋里殡天,婶子也没意见。
呸呸呸!瞧我这张破嘴,老人家肯定长命百岁!”
游向东闻言,高高提起的心,瞬间落了一半。
毕竟,不甘不愿接受安排,和心甘情愿让人去住自个家的房子,其间的区别,是个人都懂。
“行,那就谢谢婶子啦。不过,此事还得麻烦一下荆远。”
“啊?我?”
突然被点名的荆远中将,一脸诧异地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!
“还有我的事?”
咳咳……
游向东惊得轻咳了两声,着实没想到,面上老实憨厚的荆远,有朝一日,竟然能露出如此‘活泼生动’的表情。
真是奇了怪了!
莫非是人逢喜事精神爽,儿子的婚事解决了,心态也跟着变年轻幼稚啦?
也对,老小孩嘛,越老越小孩!
游向东心思转了几转,很快便逻辑自洽,放过了这点子异常!
“都是下放到咱们村的,太过明显的区别对待,难免让人多想,再招来些风言风语,总归不好。”
荆远中将点头表示认可,“确实是这个理。”
而后,游向东缩着身子,偏向荆远,压低声音,细细说出了自己的打算。
“老八路姓荆,叫荆柘,往上数个几代,指不定还是你的本家呢?”
好熟悉的名字!
荆远中将眸子微闪,连忙低下头,作认真思考状。
“zhè?是哪个zhè啊?
逃荒之前,我老家村子里,确实有个叫荆zhè的?”
游向东一听,也觉得稀奇,不会就那么巧吧?
大水冲到了龙王庙,难不成还真是荆远本家的人?
“木石,柘!是同一个字吗?”
荆远中将心中一凛,还真是同一个字。
二爷爷家的小儿子,就叫荆柘!
和原主爹可是实打实的堂兄弟。
不过,荆远中将,并没有将这段关系暴露人前的打算。
毕竟,防人之心不可无!
于是便随意扯了个幌子:
“那就不巧了,我老家那个,是三点水,浙江省的浙。
据说是,家里老人向往苏杭的繁华,于是就起了,这么个名字。”
“那还真是可惜了!
不过也不碍事,本来就没指望,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之间,能有啥亲戚关系。
咳咳……
我原是这么想的,你们既然都姓荆,咱就当这荆柘呢,是老来无依,辗转过来投奔你的远亲啦。
你要是同意,就跟着我走一道公社,去将人给接过来。
远子,你的意思呢?”
游向东说完,便直勾勾地盯着荆远的眼睛。
“行,村长!咱这就走!
路上再好好合计合计,对对口风,看这事怎么办才更合适?”
“成!你再加件衣服,穿厚实点,咱赶牛车去,也好早去早回,不耽搁午饭。”
“这样啊,家里的破棉袄也不挡风,我干脆披床被子过去得了!”
“哈哈哈……这主意不错!”
……
寒风刺骨,阳光照耀下的地面,已然解冻了。
牛车路过后,湿润的土路上,便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。
半个小时后,俩人就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九道湾公社。
荆远中将,将被子团起抱着,利落地跳下了牛车。
原地跺了一阵脚,这才跟着村长,进了领导办公室。
村长汇报工作。
荆远中将则自觉地站在门口当门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