两人错开些许进出城人群,还未来得及放马而奔,只走出半里,就见不远处一辆马车停于路边。
那车厢大门敞开,除却十余名护卫,几名婢女,另有一人一手拄拐,一手扶车,站立相迎——
竟是许老夫人。
见得李训同赵明枝,她也不用身旁嬷嬷相扶,颤巍巍往前又迎了几步,等人走近了,才出声叫道:“李二。”
等了片刻,又转对着赵明枝,又叫:“赵家姑娘。”
赵明枝远远去看,却见她头发花白,白日光亮之下,已有不少皱纹,又有脸上点点老斑。
除此之外,其人后背半佝,拄拐手背青筋迸起,看着十分老态。
同昨夜初次相见时判若两人。
赵明枝犹豫半息,下意识便把缰绳微微一收,落后李训半个马身,等看他行事。
而李训放缓速度,到得距许老夫人一丈远处,却并不下马,只在马背上躬身道:“多劳老夫人相送,就此请回罢。”
许老夫人却是道:“三年两载,屡次写信,难得今次把你请动了,却只住一夜便要走,叫老头子知道了,在地下不知怎的骂我。”
又道:“我年纪到了今日,活一天便多一天,也不晓得还有无下回同你相见——说不得,当真便同前次那信上所说,要你来给收尸送终。”
说着一指路边茶铺,道:“我听得人来报,便治了席,不妨略用一杯酒水,只当为你同赵家姑娘送行了。”
李训坐于马上,道:“我前方另有安排,老夫人此次好意,只心领了……”
“你果然是心有成见了罢?”
许老夫人拄着拐,复又上前,唉声道:“今早之事当真与我无干,更与菀娘无干,只那傅大……你不是同那谢珉有些往来么?如若不信,等衙门审问出来,去问他不就知道了?”
又道:“我也并无其余过分要求,只同你吃一杯酒水,竟也不肯么?”
一面说,一面又对赵明枝道:“赵姑娘,我听得菀娘说昨夜同你相谈甚欢,正想将来于你好生来往,你二人如此投契,不好见得李二同我家生分罢?”
赵明枝一时皱眉,并不答话。
而李训却道:“今日之事,我既不去主动追究,老夫人还追上前来,是个什么意思。”
许老夫人一愣。
李训又道:“你明知我顾念旧情,轻易不会怪到许家头上,却来半路拦阻,拦我便罢,还要拿话堵不相干人,难道是来为那傅大求情么?”
“他……他也是突然鬼迷心窍……”
“早间他构陷于我,伙同奸人将我从许宅带走——至于此时,足有半日,老夫人难道竟一点不知?”
许老夫人欲要摇头,那脖子却像僵了一样。
此时否认,又有何用?
她又怎可能当真不知?说得出来,自己都不信。
沉默良久,许老夫人只得道:“我虽有一二耳闻,却只以为其中有什么误会,便叫人先去打听清楚,再来决定,也实在晓得你一向得力,不会真出什么岔子——这不就早早出来了?”
她勉强陪笑道:“以你本事,刀山火海都去得,小小误会,又怎会陷得进去,然而傅大庸碌,又是個蠢的,他毕竟帮着镖局干了许多年,今次被衙门带走,总归对镖局声誉不好。”
“等他出来,我必定严加惩治,不叫他再敢犯浑!”
“李训,你且看如何?”
李训冷淡道:“我被收押带走,老夫人只做不知,眼下傅大不过被请去衙门稍作问询,老夫人却这般紧张,竟是亲自追出外城,如此比对,叫我怎能不多想——此事,当真与你无干么?”
“是那傅大自作主张!”
许老夫人连忙辩白道。
“那便叫他吃个教训。”李训自坐马上,毫不客气道,“昨夜我便说过,我肯给老夫人面子,给一次,给两次,但事不过三。”
“我只给许家面子,眼下进衙门的那一个,难道姓许?”
许老夫人一咬牙,道:“菀娘欲要招他做婿,难道他不算许家人么……”
李训道:“那也要等出来之后,才能做婿罢。”
这一句话,明晃晃便是威胁,听得许老夫人面色大变,叫道:“李二,你待要怎的?!”
李训道:“你不妨去问傅大,他今日本来待要怎的。”
他冷声道:“许家私事不归我管,老夫人若要嫁女,也同我并无瓜葛,只按着从前契书,李氏镖局全在我名下,莪愿每年分产分利,是我自家做选,若那未来女婿要提前插手来抢,被剁了爪子,就不要怪我手辣了。”
语毕,却是转头同赵明枝道:“走罢。”
果然一夹马腹,便要出发。
许老夫人见势不妙,连忙叫道:“赵姑娘,救人一命,胜造七级浮屠,昨夜那傅大还特请你吃果子,你难道当真做得出见死不救么……”
赵明枝忍不住皱眉。
此事同自己何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