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月一帘幽梦,春风十里柔情。
“云麒,你陪我去个地方好不好?”苏靖麟看着云麒的眼睛,那双一蓝一金的眸子,终于又恢复成了最初澄澈的样子。她在心里暗暗发誓,一定不会再让这双眼睛失去光芒!
“好!”云麒没问她要去哪里,只是点了点头。无论她想去哪里,他都会陪着她的。
那地方不远,却是个鼎鼎有名的地方。苏靖麟拉着云麒从云头上落下,正正落在园中一处亭子前。亭台楼阁流水新,梅吐香蕊迎客宾。放翁题词述怀处,钗头凤落孤鹤鸣。
“凤头钗,云麒你听说过吗?”苏靖麟轻叹,转头看着空寂的园子,又叹了口气。
“总是叹气做什么,会变老的!”云麒不喜欢苏靖麟唉声叹气的样子,却也不知她为何叹气——大概女儿家的心思总是绕来绕去让人猜不透的,他只好等着她自己解开心结了。
“我们进去坐会儿吧。”苏靖麟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等人,有云麒陪她一起等自然是更好。
每个人的心里,或许都藏着一个特殊的人。不管有没有在一起,也无所谓有多少的联系。就算这个人看似普通、平凡,但是在你的心里,一直有着不可动摇的位置,也一直如当年一样的明媚、阳光。
你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不自觉的想起,他也会在梦境中与你悄然的相遇。即使你们好久都没有联系了,很多年都没有见面了,但他依然会让你念念不忘,让你深深地惦记着。
那一年陆游赴京参加科考考试,因受秦桧排挤而落榜,归家后于沈园借酒消愁。正在郁苦之际,迎面走来了前妻唐婉和她的现任丈夫赵士程。
在征得丈夫的同意后,唐婉走进亭内,敬了陆游一杯酒,并劝他春寒天凉,不要贪杯。
还是昔日的温婉、还是昔日的容颜,可是此时此刻,她为人妻,他为人夫。这条界线就像是一道大山横亘在他们之间。
所以望着唐婉远去的背影,陆游取笔在沈园的墙壁上,写下了那首着名的《钗头凤》:
红酥手,黄縢酒,满城春色宫墙柳。东风恶,欢情薄。一怀愁绪,几年离索。错、错、错。
春如旧,人空瘦,泪痕红浥鲛绡透。桃花落,闲池阁。山盟虽在,锦书难托。莫、莫、莫!
《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序》曰:“禹迹寺南有沈氏小园,四十年前尝题小词壁间,偶复一到,园已三易主,读之怅然。”诗中并有“坏壁醉题尘漠漠”之句。
那时沈园已有很大变化;而现在又过七年,更是面目全非,不仅“三易其主”,且池台景物也不复可认。诗人对沈园具有特殊的感情,这是他与唐氏离异后唯一相见之处,也是永诀之所。这里留下了他刹那间的欢喜与永久的悲,他多么渴望旧事重现,尽管那是悲剧,但毕竟可一睹唐氏芳姿。这当然是幻想,不得已而求其次,他又希望沈园此时的一池一台仍保持当年与唐氏相遇时的情景,以便旧梦重温,借以自慰。
但现实太残酷了,今日不仅心上人早已作古,连景物也非复旧观。
城墙上的画角声仿佛也在哀痛,沈园已经不是原来的池阁亭台。
令人伤心的桥下春水依然碧绿,在此曾见她的倩影如惊鸿飘来。
陆游一生最大的个人不幸就是与结发妻唐琬的爱情悲剧。据《齐东野语》等书记载与近人考证:陆游于二十岁时与母舅之女唐琬结琴瑟之好,婚后“伉俪相得”,但陆母并不喜欢儿媳,终迫使二人于婚后三年左右离异。
后唐氏改嫁赵士程,陆游亦另娶王氏。绍兴二十五年春,陆游三十一岁,偶然与唐赵夫妇“相遇于禹迹寺南之沈氏园。唐以语赵,遣致酒肴。陆怅然久之,为赋《钗头凤》一词题壁间。唐氏见后亦奉和一首,从此郁郁寡欢,不久便抱恨而死。陆游自此更加重了心灵的创伤,悲悼之情始终郁积于怀,五十余年间,陆续写了多首悼亡诗。
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,生离死别对于夫妻来说是最残酷而又最无力的。
《齐东野语》曰:“翁居鉴湖之三山,晚岁每入城,必登寺眺望,不能胜情,又赋二绝云……盖庆元己未也。”据此可知,这组诗创作于宋宁宗庆元五年己未《钗头凤》,抒写出“东风恶,欢情薄”的愤懑,“泪痕红浥鲛绡透”的悲哀,“错,错,错,”的悔恨。唐氏和词亦发出“世情薄,人情恶”的控诉,“今非昨,病魂常恨千秋索”的哀怨。
虽然已过了四十余春秋,而诗人“一怀愁绪”,绵绵不绝,但“玉骨久成泉下土”,一切早已无可挽回,那照影惊鸿已一去不复返了。然而只要此心不死,此“影”将永在心中。
“凤头钗,原来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沈园!”云麒总算是明白了苏靖麟为何叹气,自己也跟着叹了口气,又忍不住问,“那我们来这里,是要等什么人呢?”
苏靖麟却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,转头看向园中一角,那里有梅树已经含苞待放。有人闲庭信步来,今朝有酒今朝醉,明日愁来明日愁……
漫天飞舞的雪花中,但见一双坚毅的眼睛